“呃,我只不过说实话而已。”忍,我忍,极力忍住自己想要一掌拍掉他手的冲动,云墨衣深吸了一口气,不卑不亢地说道。
洛魂放开了手,紧抿着嘴,像盯怪物一样紧紧地盯着她的脸,盯得她一阵发虚。
“我脸上有东西么?”故意抚着自己的脸,以掩饰自己的心虚。
他不会察觉到什么了吧?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用午膳了,可别在这关键时刻出差错才好。
洛魂冷冷地不说话,只是凑近了些,离她的脸只有半尺距离,眼神中意味不明。
他微涨着嘴,呼出来的热气尽数喷到她脸上,惹得她一阵心乱如麻。
他越是怪异,云墨衣越是心虚,感受到他强大的气场,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身子,在床上往后挪了一尺,拉远了与他的距离。
洛魂紧追了一步,身子探了进来,从上往下地俯视着她,始终保持与她只有半尺的距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俏脸,似乎在数她脸上的毛孔。
为何,为何这几天,自己的情绪总是莫名其妙的忽上忽下,没来由的高兴,紧接着又没来由的生气。生气之余,又是一阵无可奈何的无力感。
三日来,心情的起伏,竟比前二十几年都要多。
自从被师傅救回来以后,自己就养成了对一切事物都漠然的态度,永远以一副冷冰冰的面孔示人,似乎再没有任何事情,能激起他情绪的波动,谁惹他不顺心了,一掌拍飞便是,在他身上,永远也找不到无法掌控的感觉。
为什么对这个女人,偏偏有掌握不了的感觉。
她是他的头号敌人,她坏了他那么多事,她在这里的下场,应该是生不如死!他该把她丢到暗无天日的水牢里去才是,可,就在下决定的那一瞬间,看到她浑身是伤,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样子,他竟然一下子心软了。
甚至有那么一刻,他隐隐地想转过身去,捏断火姈的脖子,因为她将她伤成那个样子。
于是,他一冲动,改变主意,让她来做贴身侍女,作出这个奇怪的决定,连他自己都看不懂自己,只好跟自己说,只是为了将她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监视着。
看到她与林白十指相扣,相互扶持,他那一瞬间,烦躁不安之极,甚至有毁天灭地的冲动。
她一早来伺候他,看她慢慢吞吞,一步一步地挪,他真想一把拎起她的身子,好好检视一番她身上的伤,是不是还很痛?
不,不能再有这样无法掌控的情绪,这种感觉令他很不舒服,前所未有的不舒服!所以他故意刁难她,故意让她去打了一盆又一盆的水,看着她难受的样子,自己似乎很满足,又似乎更难受。
她说要采花,从不会顾及别人感受,一向说一不二的自己,竟然会为了不忍心看她失望的表情,做了一件自己怎么也想不通的事:飞奔去关了机关,替她采了一大捧的花!看着她开心的笑脸,那一瞬间,似乎觉得自己一番莫名其妙的折腾也是值得的。
火姈说她是妖女,她果真是妖女,能吸人的魂魄的妖女!弄的人整天患得患失,疯疯癫癫,烦躁不安!
她说他是没有心,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真的是么?若是,怎么会不忍心将她丢到水牢里去?甚至有时候都不忍心看她皱一下眉。
她问他,你孤不孤独。那一刻,他真的很想大声告诉她,我很孤独!
云墨衣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上,那迅速变幻的种种色彩,一会矛盾一会迷离,似乎已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那幽暗的冰眸,就像一泓深邃不见底的湖水,探寻不到一丝他埋藏在心中的秘密;那性感的薄唇,似乎在跟什么人较劲似的,抿紧又张开。
一时间琢磨不透他的喜怒,不敢出声打扰他。只盼时间快快过去,快点到午膳时间。
“你……”洛魂终于出声了,伸出手,往她的脸上而来。
“我……”云墨衣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后挪了一步。再往后就是床的最里面了,退无可退。
洛魂伸出一个手指头,指肚轻轻地抚摸着她脸上的那个红点,轻声说了一句:“还痛吗?”
云墨衣抖了一抖,似乎很不习惯这样的他,阴阳怪气的。
他越是奇怪,她越是心里打鼓,不由自主地问道:“你没事吧?”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管使出来,她接招便是,别一会阴,一会晴的,让人心生不安。
“伤口快好了,不会留疤的。”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他继续说道,冰凉的指尖在她伤口周围轻轻摩挲,引得她一阵战栗。
“啊……”云墨衣不明白他的意图,以她的医术,她自然是不担心留疤的。
“永远留在玄衣教,你可愿意?”话锋一转,问道。本来是要说,永远留在我的身边,你可愿意。别扭的洛魂,一张嘴便成了永远留在玄衣教,反正他想,都是一个意思,没什么区别。
可是听在云墨衣耳里,却完全是两个意思,她心里禁不住地嘀咕:好哇,你的意思是让我永远长眠呢,还是一辈子供你的奴役折磨呢?
心里更恨,这该死的男人,不灭了你,我还有好日子过啊?看在你活不了多久的份上,先不跟你计较。
匍匐着身子,爬到床沿,说道:“该用午膳了,我去厨房看看准备好了没。”就像他身上有细菌害虫似的,远远地隔着他,挪着往门口走去。
见她逃避他的问题,洛魂以为她是不愿意留在他的身边,心中恼怒:是啊,她身边那么多男人,她怎么会舍得放弃。
该死的,总得有一天,他要把那些男人一个一个杀了,看她还能有何念想!
去厨房领了午膳回来,走至廊下,云墨衣左右探知了下,见四下无人,掏出早已藏在怀中的一片马蹄莲,捣碎了混在他的饭菜中,做好一切,又若无其事地端着盘子往他的院子走。
成败在此一举,终于又可以见到醒他们了,云墨衣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以致脚步也不由自主地轻快起来,嘴里还哼起了小曲。
“教主,吃饭了。”将菜肴一盘一盘地放在他的桌上,再也不是冷冰冰的“吃饭”两个字,而是恭敬地喊了一声,语气似乎还很高兴。
正在郁闷的洛魂,感知到她的兴奋,抬起头来,走到桌边坐下,执起筷子,冷冷地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没事,到吃饭的时辰了,自然高兴。”云墨衣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自己情绪泄露地太多,吐了吐舌头,忙回道。
“你饿了吗?那坐下来一起吃吧。”洛魂难得体贴一回,本来侍女是要等他用过以后,才能去自己吃饭的,可是她一说到吃饭便那么高兴,肯定是饿了,他便破格让她与他一道用餐。
“呃……”云墨衣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好死不死的,瞎乱说个什么,这个男人也是,该好的时候不好,不该好的时候好,弄的她无所适从。
连连摆手,说道:“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胆子不是挺大的吗?再说是我允许的,来吧。”洛魂递给她一双筷子。
云墨衣哪里敢接,神情踌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怎么了?不会是这饭菜有问题吧?”洛魂微眯着双眼,怀疑地扫视着她的脸上不安的神情,又扫视了一番面前的饭菜。
“当然不是,你真的确定要我一道用膳吗?事后不会找我茬吧?”云墨衣心里不迭叫苦,却又不敢露出多余的表情,以免节外生枝,只好接过了筷子,犹犹豫豫地坐下来。
幸亏只有菜里才有马蹄莲,饭里是干净的,自己大不了只吃饭好了。
“不会。”洛魂好脾气地答道。
她坐在他的身侧,身上有一股好闻的香味儿,侧面看去,长长的睫毛卷卷的,一眨一眨,在她眼睑上投下密密的阴影,在她低头扒饭的时候,一缕调皮的发丝垂下来,遮住她半边俏脸,显得静谧而又不失活力。
“别尽吃饭,多吃点菜,你那什么也没有的身材,该多长点肉才是。”洛魂心情大好,主动夹了菜放到她碗里。
“我不爱吃。”云墨衣将菜扒拉到一边。
“那你爱吃什么?”洛魂扫了一圈满满的一桌菜,各种肉类,各种菜式都有,不会没有她喜欢的吧?
“全部都不爱吃。”因为拿捏不到他爱吃哪盘菜,所以每盘里面都有料。
“你真挑食,那下次让厨房做你爱吃的。”洛魂不再争执,淡淡地吃着自己的饭。
“哦。”云墨衣低垂着眼睑应道,心里升起一抹异样的感觉。
“好了,我吃饱了。”洛魂放下碗筷,静静地盯着她的吃相。
“我也吃饱了。”云墨衣也放下筷子,长舒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总觉得今天洛魂怪怪的,却又说不上哪里怪。
要不了多大功夫,他便该发作了吧。醒他们,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紧紧地盯着洛魂脸上的表情,看他有没有什么反应。
“怎么了?”被她盯得莫名其妙的,不由自主地抹上自己的脸。
“没什么。”顿了顿,又说道:“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杀戮争夺,权力欲望,对你真的有那么重要么?以致你不惜要与天下为敌?”其实与他接触几天,她隐隐的有一种感觉,觉得他不是那么的在乎这些东西。因为他总是冷冷的,漠然的。
洛魂的冰眸中,幽光一闪而逝,薄唇边,是几不可见的笑,仔细看去,那笑竟有一丝苦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一室静谧,他不说话,只是低头若有所思。
云墨衣也不语,毕竟,因为她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才敢冒昧地问了这个敏感的问题,以他的性格,没有发怒已经算便宜她的了,未免节外生枝,便不敢再多问。
就在云墨衣以为,他不会再回答她这个问题的时候,他长叹一声,暗启红唇,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轻轻地叹了一句:“……长恨此身非我有……”
声音隐匿于空气中,却被耳尖的云墨衣扑个正着,她心中一震,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胸中有如惊涛拍浪,难道他,莫非他,也只是在别人的操控下?
不对,他是玄衣教的教主,以自己三日来所见,教中他最大,每个人看见他,都唯唯诺诺地,似乎很怕他,也没见有比他地位更高的人出来了。
那他那句感叹,究竟是什么意思。
心绪转念之间,只听洛魂忽然闷哼一声,捂着胸口急速喘起气来。
云墨衣知道,毒性发作了,再不多想,站起身来,飞速退离到离他几米开外的地方,冷冷地盯着他。
“你……”看到她攸然轻盈的动作,和瞬间倾泻而出的气势,再加上自己莫名其妙的胸闷,洛魂明白过来,不可思议地望了一眼桌上的饭菜,眼中的神色瞬间冰冷,如寒星一般射向云墨衣,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竟然给他下毒!
他早该想到的不是么?她午饭时那么多奇怪的表情和动作,自己平日的警觉心去哪里了?一遇到她,竟连防备之心都没有了么?
一而再再而三地忘记,她是他的敌人!
忘记了,这个女人有多狡猾,他手上的精英,皆数死在她的手中!
这些,他全都忘记了!
“你以为,杀了我,你就能出得去么?”洛魂捂着胸口,极力克制着一阵凶猛袭来的眩晕,心口的气闷令他窒息,似乎被人抽去了肺中所有的氧气一般。
“不止你得死,玄衣教所有的人,若有违抗者,都得死!”云墨衣冷冷地说道。
“呵,呵呵,很好,云墨衣,是我小看了你!”一阵又一阵眩晕感,令他视线越来越模糊,全身都没了力气,一个趔趄,扑在地上,只凭着坚强的意志,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意识。
他好恨,好恨自己,这时候,他完全可以大喊一声,门外便有许多守卫,纵然她武功再高,也抵挡不住成千上万的武功高手。可是他没有,到这种地步,他还在挣扎犹豫!
好恨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难道她没有一点点觉察到他对她的好么?
云墨衣不由得有些佩服他的意志力,照她的估算,他该在一刻钟之前便晕了的,可是他还在坚持,叹了一声,无奈地走上前去,在他的怒视下,一掌将他拍昏过去。
他闭上眼睛前,那恨极的眼神,令她心弦颤了又颤。
摇了摇头,将他拖到床上去躺好,弄作午睡的样子,从窗户轻声地纵出去,再次悄无声息地上了房顶。
那间消息室,就在他房间的一侧,云墨衣揭开屋瓦,手中的许多银针,从上而下一撒,屋里的十个守卫,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睁大了眼睛在原地不动了。
云墨衣一纵而下,毫不慌张,一气呵成地将所有的机关都关了个遍,做完这一切,才长舒了一口气,玄衣教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屏障,暴露在了太阳之下,闻人醒他们便不会找不到进来的路了。
搬了把椅子,在门口闲闲地坐下来,她在这里守着,看谁能来开机关?现在,只等他们大军到来,踏平玄衣教。
心中一抹冰蓝色的身影攸然晃过,云墨衣皱了皱眉,站起了身,又摇了摇头,慢慢悠悠地坐了下来。
小白啊,小白,莫要恨我,等事情过了以后,我再随你处置!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屋外院子里,响起了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往洛魂的屋子而去。还有许多人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有大军闯进来了,快快禀告教主!”
听见洛魂的守卫慌道:“教主在房里,好像在午睡。”
紧接着一阵敲门声,还伴随着守卫的呼喊声:“启禀教主,大事不好了,有军队闯进玄衣教。”
敲了一阵,喊了一阵,屋内都没有反应,许多声音叫道:“不好,快进去看看。”
于是守卫高喊了一声:“教主,属下们得罪了。”门被轰然撞开。
“教主,教主。”许多人在床前喊着,洛魂紧闭双眼,躺在床上闻所未闻。
众人脸色剧变,有大胆的人,惶恐之极地上去探了探他的气息,冲其他人点了点头,意思气息尚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教主好端端的,怎么昏睡不醒?”
“啊,那个妖女呢?那个伺候教主的妖女呢?”有人发现云墨衣不见了,惊慌地叫道。
“快去找!”众人还没出门去,又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不好了,不好了,朝廷的军队已经突破了山外的树林阵,已经进来了。”
“怎么会?怎么那么容易就破阵了?”所有的人都惊慌起来,山中的树林阵,一百多年来,从未被人破过,一直是他们的屏障,怎么轻而易举就被破了?
“你们几个,速去找副教主,禀告此事,剩下的人,跟我去消息室。”似乎地位稍高的人吩咐道。
“是。”分了两批人马而去。
云墨衣抿嘴一笑,暗道:终于来了!
“啊,这妖女在这,果然一切都是她搞的鬼!”那地位稍高的人一进门,看见云墨衣,再看那不动的十个人,立时怒容满面,气得指着她哇哇大叫。
许多人冲进了消息室,由于这屋子不是很大,装不下那么多人,再加上云墨衣在门口挡着,根本没有进去的机会,大部分人都拥堵在门外。
“大胆妖女,你究竟对教主做了什么?”那人一口一个妖女,愤怒地喊道...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