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若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面纸递给她,谭少卿看了一眼面纸,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起身直接越过他,将纸盒拽了过来。
他笑了笑,转头对端正坐着看笑话的谭朗道:“听说,你想改姓?”
谭少卿正在擦脸的动作顿了一顿,便听见谭朗操着稚嫩的童腔,语气十分坚决肯定道:“以前我没有爸爸,所以只能跟妈妈姓谭,现在我有爸爸了,别的小朋友都跟爸爸姓,我觉得我也不能不能例外。”
“这样啊……”贺东秦摸摸谭朗柔软的头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正在发愣的谭少卿,“你怎么看?”
她怎么看?
她明明有很大的意见啊。
孩子她辛辛苦苦生下来一手带大,他这个坐父亲的什么都没有管过,自从回到这里来以后,孩子对他比对谁都要亲,都说父子天性,可是她心里真的很不甘愿。
谭少卿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方才抽出的纸巾,被自己揉成皱巴巴的一团,紧紧地捏在手心,艰难地扬了扬唇:“只要他喜欢,我没有意见。”
“你这个‘朗’字取的不错。”并没有立刻肯定或者否定,贺东秦盯着她微微泛白的脸,的目光幽暗微凉,说话的声音带着些许兴致,“怎么会想到取这个字?”
谭少卿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而她取这个名字,仅仅是因为……
“妈妈说,生我的时候,是个好天气,天气很晴朗,所以我就叫谭朗。”谭朗掰着手指头,皱着小小的脸:“爸爸,你真的觉得我的名字取的很好吗?我觉得妈妈取的很随便啊……”
谭少卿摸着冰凉的杯身,听到这样的话,觉得自己的心比冰凉的玻璃杯还要凉。
她生谭朗的那一天,其实并不是一个大晴天,谭朗是早产,怀着他八个月的时候,正是冬季最冷的那几天,下着是蒙蒙细雨,她穿过马路打算去对面买东西,过斑马线的时候,肚子被路过的行人擦了一下,便疼地坐到了地上,路人七手八脚地把她送到了医院,她疼了一夜,才生下了谭朗。
那么小小的一团,因为早产,看起来那么娇弱,她看着那么虚弱的小小的孩子,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幸福。
无论是大着肚子颠沛流离,还是孩子临盆时候的痛苦难耐,她都可以一个人默默忍住,但是此刻,她一个人,靠着医院冰冷的墙壁,除了医生护士不带任何感情的机械性的问候,没有人给她一个笑容,没有任何一个人跟她说一句恭喜,她也没有父母朋友的陪伴,她是整个妇产科里,最孤单寂寞的人。
那个时候,她靠着窗边,看着灰蒙蒙的天,告诉自己:“谭少卿,你要忍下去啊,要好好的活着,至少,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了。明天一定会是晴朗的一天。”
两岁那年初春,半夜,谭朗莫名发了高烧,她住的偏僻,半夜的额车又很不好打,那时她心急如焚地抱着谭朗站在路边站了许久?她也说不清,只记得,那是她此生最难捱的一段时间,她抱着孩子在路上无望的走,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出来的急,她毛衣都没来的及穿,只在睡衣外面裹了一件羽绒服,寒风刀割似吹在她脸上,也吹寒了她的心。若不是后来幸亏有个好心的面包车半路停车帮了她,她都不敢想象,后果会是什么。若是那时谭朗有什么事,她大概也会跟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