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窗花

    解放后，母亲进了速成扫盲班，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常用的字也能认几个，论起学历来，大概也就是小学二年级水平。但母亲的剪纸技术没有拜一天师，虽达不到大师级，评一个中级职称应该没有问题。

    黄河流域，中原地区靠农耕的汉民族妇女不论贫富，差不多都能拿剪子剪出几个猫猫狗狗的窗花。但有代表性、杰出的艺人可能凤毛麟角。母亲只能是前者，是前者的佼佼者。母亲心灵手巧，一看就懂，一学就会，模仿的惟妙惟肖，剪出来的东西像模像样，栩栩如生，令人赞不绝口。

    每年秋收以后，一进入冬季，地里的农活大都是男人们的事。女人们则开始准备过年的吃穿用品。那时的农村，购年画是奢侈，窗花就成了过年不可缺的装饰品。父亲从很少的零花钱中挤出几个钱，给母亲买几张红纸回来，一得闲，母亲就剪，一个冬天下来，能剪下厚厚的一摞窗花，各种图案，人物造型，花鸟鱼虫，土地门神，护宅二将，应有尽有。有的简洁明快，有的浑厚单纯，朴实无华，美不胜收。

    母亲有一付传神之作猴子捞月亮。那是我上小学二年级，一天放学回来，我将老师讲过的猴子捞月亮讲给母亲听，并让母亲看书上的插图。母亲看完后，顺手拿起剪子，剪下了猴子捞月亮的图案，并且由书上的三只猴子变成了四只。猴子灵敏夸张的动作，第二天拿到学校让老师看，老师高兴地说，太好了。上课时，老师将剪纸挂在黑板上，同学们个个都看的出了神，那一课学的都非常认真，记忆也非常深刻，几十年后，同学聚会提及此事仍津津乐道。

    过年了，家里所有窗户都换上了洁白的窗纸，母亲将一冬天剪下的窗花拿出来，按不同居住对象，一一贴到窗户上。大哥大嫂窗户上贴的是一对可爱的娃娃，期盼着早生贵子，厨房贴的是盘中有鱼，预示来年丰收有余；库房窗户上贴的是粮食满囤，堆积如山；牛羊猪圈及鸡窝该贴的都给贴上了。整个小院一派丰收富裕、欢乐祥和景象。母亲能想到的都用纸剪到了。然而，母亲在世时没能看到她期盼的好日子。她老人家是带着美好的愿望而走的。

    母亲乐于助人，为人大方，每年除自己贴窗花外，还要送给邻居们贴，每年过年，在我们村形成一条不成文规矩，就是相互串门，看谁家的窗花剪的最好，虽没有评比过，但总听大人们对母亲剪的窗花羡慕不已，心里不免美滋滋的。

    母亲一生中不知剪下多少窗花，不知为多少人带来欢乐。她总是以一颗平常的心对待他人，对待自己，终身无怨无悔。母亲博大的胸怀，高尚的情操，让我受益终生。遗憾的是她老人家的剪纸技术没能学到手，也没有保存下一副母亲的作品，好在母亲的为人给了我终生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