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五的下午,她听到
体内那根潜伏的针,发出尖叫。
呼伦贝尔的春天,在她的窗台
被一场雪拦截。一只手,把阳光
折叠,从她的眼睛里,取走光彩。
她住进了3014号病房。
从楼梯的三个钝角,尖锐的疼痛
加速度上升。她微笑着
跟熟悉的人和物打招呼。从
红十字、挂号单、严肃的天花板,到
害了贫血症的日光灯——它发出乏味的嗡嗡声。
它们说:回来了?她答:嗯,回来了。
她没看到,苍白的墙长着一张阴森森的脸。
3014号病房,长方体的鱼缸。她
用来苏尔清洗身体,浅层次呼吸。她
躲在床单的白色背后,听自己的声音
萎缩下去,像一朵干花的细胞,迅速地
丢失水分。
可怜的。她不敢闭上眼睛,不敢
说话,不敢沉到水底。
可怜的,雪下得比她的骨头还要大。比
她的眼睛还要黑。一只黑色的
虫子,慢慢长大。
她身体内部的针,咬着冷冰冰的牙
把疼痛,向骨缝里加深。
她瘦小的手指,缠在头发上,想家。
她小声地跟一支塑料管子说话。她说:
“快帮我打开窗,让阳光走进来。”
——在胃部的危险堤段,蚁穴
正在扩大。医生说:
“需要,打个补丁,防止阳光流失。”
她开始吃半流质食物,像饲养员跟前的
小狗,有点恐惧,有点害羞。
她不再发脾气,很乖,很听话。
她看见,远处有一双眼,盛满了阳光
水一样,将她托起。
她体内的风,轻轻地舞着。一枚暖色的
橘子,内部的春天,开始发芽。
2005。3。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