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笛

    　　笛幽

    月夜静幽，古梅树畔，零落孤影，寥音沉寂。寒秋古梅，凋零枯竭，数支躯干，骷髅乱肤，蜿蜒凌空。树下之人，衣白胜雪，肌肤凝霜，细腻柔嫩。沈默音双目微瞑，仿似忧愁万千，轻抬纤纤玉手，横起冷笛，绛唇微启，笛律如水，抚摸千山静物，幽幽的声音在空寂的山野里缓缓的流转，旋绕，飘逸。一曲未尽，沈默音的胸口缓缓的起伏着，看来是长时间的瞑吸窒气所引，她放下唇边的竹笛，开始咳嗽，深寒的冷流扑入她的口腔，肺痛的更加厉害了。她的脸色绯红，眉目微蹙，极力的克制着心口的痛楚，等稍微平静，才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哎，又是一年秋深至，枯叶凋零，草花颜尽，再过些许时日，天将幕雪，至时魔园将掩埋在那皑皑的白雪之中了，却不知飞鹊可否记得这归时的路途啊！

    忆起年少别时情，十年光阴悠然离去，却不知当年那个一心想飞出魔园的飞鹊今日曾否还记得在这个冷清的地方，有一个叫做的默音的女子在一直的等待着他的归来呢？罢了，罢了，如果一切都已经注定，一切都无法改变，可是她为什么还在希冀着什么呢！沈默音想的累了，就挽起自己的罗衫，手执竹笛，向来途走去。

    沈默音的病情仿佛更加的严重了，大夫在为她诊断后都摇头叹息，面露戚然。这个女子，相思成灾，病入膏肓，已经时日不多了。容颜在等待中憔悴，肌雪在思念中失泽，自古红颜多命薄，好好一个娇艳佳人却为何要为一个“情”字牵绊纠绕。相思如刀，纵然华佗在世，昙花相继，她也无法再续自己那颗渐渐枯萎的心了，这个病本不是药物可以治疗的。

    真的没有机会了么？沈默音心碎的叹息，将手中的竹笛轻轻的放在枕边，脱下革履，躺在床上，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的滑落，黏湿了枕巾，冰冷如心。只为了见那个人一面而已，终究还是为了你而耗尽这最后的一滴珠痕。罢了，罢了，谁让与你相逢，却落得今日的因果，只是你是否可以明了？

    丫鬟端着夫人精心熬煮的玲珑粥，来到沈默音的床前，又何必还要浪费了，她终究还是不会吃下去的。端出去泼了吧。她吩咐丫鬟，记得不要让娘亲看见。

    “小姐”丫鬟欲言又止，她听话的将粥又端了出去，不久重回房间。丫鬟将房间里的一切收拾妥当，缓缓的在沈默音的床前坐下。

    他有消息了么？沈默音问。十年时间，真的割断了好多事情，熟悉的已经陌生，依恋的已经别离，可是思念的丝线终究还是千丝万缕的牵扯着，断不了，理不清了。

    “庄主已经派属下四处去打探了。”丫鬟轻声的说：“默言少爷也出魔园了。”

    是么？沈默音叹息了一声，她想休息了。只有在梦中，她才可以和那个人相见，虽然醒时总是泪流满面。

    丫鬟听话的退出了房间，她是那么的理解小姐的心思。多少年了，小姐依旧没有分毫的改变，一直在为那个叫做飞鹊的男人在思念，可是那个人在其他人的心里或许已经陌生了吧！

    晨将近，流霜漫天，枯草折腰，顽石颓颜。风欲冷，人孤寂，昨夜无眠，泪将尽。竹笛在手，冰彻入骨，指尖冷，心更凄楚。桌上粥已成冰，未动分毫。沈默音挽起身前珠帘，木然的依偎在床榻上，怀中空寂，只有竹笛在握，可是那个送他信物的人又在何处！爱欲深，恨欲难罢，这一辈子终究是要见他一面才会死的甘心的了。

    丫鬟归来，看见夫人煮下的粥，小姐今晨又未进食，不禁难过。

    有消息了么？默音那希冀的眼神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了，真不明生命中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为之如此的牵肠挂肚。

    丫鬟沉默，然后摇头。

    我想出去走走。沈默音从床榻上下来了，然后准备出门。

    “夫人说小姐你今天还是不要出去了。”丫鬟道。

    沈默音仿佛没有听见丫鬟的话，继续向门外走去，踏进院落的时候却看见自己的娘亲仿佛早就等在那里。

    “音儿，今天还要出去么？”夫人心疼的问。

    沈默音无语，只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娘亲，然后垂下自己的头，缓步向外面走去。

    “音儿”夫人在她的身后喊。

    “小姐！”丫鬟追了出来，喊着。

    “你去看着她吧。”夫人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吩咐丫鬟，然后就匆匆的走了。

    冷风簌簌，霜凝无踪，沈默音踏着满地的落叶，缓缓的登上了山脊。衣衫若雪，长发飘舞，一双忧眸，眉似冷月。娇弱的身躯在冷风中簌簌发抖，可是她拒绝离去。等待，还有多久？时日不多了，她害怕错过哪怕一个机会。飞鹊，他消失了，在她的世界里。可是在心里，她要铭记，哪怕是最痛苦的记忆。绛唇发紫，竹笛无法再演绎最优美的旋律，气息断断续续从她的口中吹出，伴随着轻微的咳嗽。血迹从嘴角渗出，一滴一滴的落在白色的衣衫上，点点猩红。如果可以，就为你死去吧，如果不可以，也就让我为你死去吧！还有别的方法可以选择，其他的路可以走么？

    “小姐！”丫鬟来到她的身后。

    沈默音无语，竹笛从唇边取下，她望着远方的山脉，沉默着。

    丫鬟从怀里取出香帕轻轻的擦拭着她嘴角的血迹，沈默音没有动。可是在她的视线里仿佛有一个灰影一闪而没，她的身子急剧的颤抖了一下。

    “小姐，你怎么了？”丫鬟惊讶的问。

    那里！沈默音用竹笛指着另一个山脉，山林之间却有数人手执利器在追杀一个灰色人影。灰影在奔跑和闪避的同时眼睛一直望向沈默音站立的地方，那种眼神，却是多么的陌生又熟悉啊！

    “竟然有人敢私自闯入魔园！”丫鬟愤怒的道：“庄主知道不会放过他们的。”她说罢，转身向山下走去。

    沈默音没有动，她的心里在剧烈的翻腾着，她似乎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飞鹊。

    “小姐，我们回去吧。”丫鬟看见沈默音兀自站立不动，又回身来拉她的手。

    沈默音挣脱了丫鬟的手，然后双脚一点，身似孤鸿，向另一个山头飞去。丫鬟惊叫着追了过去，可是凭她的步伐又如何追的上沈默音，一段时间后她就失去了小姐的影子。

    人无踪，树不静，鲜血遍地，凌乱的环境里有人搏斗过的痕迹，可是都已经走远。沈默音孤立山巅，她终于那么一次的接近他，可是又丢失了。

    庄主沈洛恒，双鬓苍茫，神色凝重的矗立在正堂中央，他身前跪着的人低垂着头，神色慌张，浑身瑟瑟发抖，看来庄里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不然爹爹是不会亲自出关的。只是沈默音已经没有心思再想其他的了，她的心怀都已经被那个消失的灰影添满了。她知道正堂里正在处理事情，就掠进偏门，向自己的闺房走去。

    “音儿！”爹爹喊住了她。

    沈默音驻足，回首，却无语。

    “安排音儿下去休息吧！”沈洛痕仿佛是怀藏心思，可是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指示丫鬟引着沈默音离开了正堂。穿过静厅，踏过花草，沈默音还没有至自己的房间，就看见自己的娘亲正从里面走出来。夫人的神色很慌张，看来是寻女儿未果，心是焦虑。她看见沈默音，神色才稍微舒展了一下，当下领着自己的女儿向房间走去。

    “音儿，你回来就好，娘亲真的很担心你呢？”夫人宽慰的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爹爹要那么的兴师动众？沈默音用神情询问娘亲。

    “没有什么事情？”夫人安慰着沈默音，然后就准备离去了。

    为什么大家都要隐瞒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自己没有见到大哥？还有爹爹突然召集那么多的高手又是为了什么？

    沈默音的心无法再平静下去，她等夫人离开以后，就出了自己房间，向正堂去了。

    “小姐！”丫鬟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路：“庄主说要小姐在房间休息，不可以外出。”

    是么？沈默音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她乘丫鬟一个大意，手中的竹笛突然幻化万千锋芒，从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角度点向了丫鬟。丫鬟那是沈默音的对手，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竹笛就点在了她的胸口，她只感觉自己的呼吸突然停滞，接着就昏了过去。

    沈默音看着倒在地上的丫鬟，露出一丝抱歉的神色，却不管她的情况，跨过她的身体，掠了出去。

    正堂里的人已经走尽，空荡的大厅里残留着一丝刀锋的寒意和血腥的清凉。看来又落空了，默音叹息了一声，却不知道爹爹到底又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自己。她心有不甘，便折转身，向外面掠去。

    沈默音出了正堂，未离偏园，枯竭的梅树下，一个人拦住了她的去路。是夫人，她在此等候自己的女儿仿佛已经久时。

    “音儿，要出去么？”夫人关切的问。

    沈默音颔首，准备就此离去。

    “音儿，你爹爹不希望你再去见那个人了。”夫人有点无奈的道。

    “他回来么？”沈默音的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有点哀怨，有点决绝。他真的回来么？为什么大家都要隐瞒这件事情呢？爹爹的冰冷，哥哥的漠然，难道爱上了一个人都是错的，那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你爹他不会原谅飞鹊的。”也许只有夫人才能了解女儿的苦楚和疼痛，语气更加的无奈：“飞鹊，他曾经背叛了魔园。”

    “他在哪里？”沈默音急切的询问。然！她是不会得到答案的，无奈之心，那么的恳切，伤心之余，她只有转身离去。既然如此，那就让自己去寻觅。

    夫人看着默音那孱弱的身子，只是叹息，再没有阻拦。看着女儿快速离去的身影，她也有难言的无奈。音儿，音儿，飞鹊他已经回来了，但愿你的病也随着他的归来而痊愈吧！叹息良久，夫人转身离开，然后就看见沈洛痕站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在冷视着她。感情！他是将刚才的一切已经尽收眼底了，可是他的眼神为什么是那么的深邃而难以琢磨。这个男人，暖衾丝棉相拥了几十年，终究还是无法了解的透彻的，那么漠然的神色让夫人的心深深的惊悸。罢了，罢了，许多事情终究还是自己所无法把握的，只期望那个男人不要忘记了默音是他的女儿，那就没有什么好奢望的了！

    心牵　　

    沈默言归来，孤寂的眼神里有着坚毅的冰冷，数日的奔波跋涉，满带着风尘的倦意。此次出园，终究还是有所而归，可是那个消息无论是对默音还是庄主，到底是好是坏，却是无法掂量的。

    “飞鹊回来了！”沈默言淡然的道，他无法揣测父亲的心思，就不便显露自己的情感。

    “你娘她知道这件事情？”沈洛痕未答反问。这件事情本是在他的预料之内，默音，她已经时日不多了，飞鹊是不会如此视而不见的。毕竟，那个人曾经在这个地方生活了许多年，他是那么的了解他。

    “娘亲问过这件事情，孩儿只好如实相告。”沈默言低首回答，但愿这样做没有错。

    “默音呢？”沈洛痕仿佛别有深意。

    “妹妹身子虚弱，我怕她担当不起，就隐瞒了。”沈默言偌偌而答。

    “音儿不知道也好！”沈洛痕颔首赞许：“飞鹊，他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单纯的少年了，今日的他是携带着仇恨和寂寥而来的。”

    “爹爹，孩儿不明白你的意思？”沈默言问。

    “你又何必要明白那么多？”沈洛痕反问，然后喟叹：“这个人，终究是我魔园的不祥之煞，你和音儿明白的越少，那就可以免除许多不必要的痛苦和纠缠！”沈洛痕说罢，从怀里抽出一件枯黄的信函，递到了沈默言的手上。

    “猎人山庄！”信函上那四个夺目的墨痕还是冷冷的刺痛了沈默言的眼睑，他手下一个颤抖，还是飘然的落地！

    “魔园胜境，是我沈家的百年基业，我是不会让他断送在我的手上的。”沈洛痕断然的道：“飞鹊，他已经是整个武林的罪人，只是音儿，只有苦了她了。”

    “叛离师门，难道就真的罪深至死！”沈默言还是不明白，但他并没有再继续询问。庄主的心意是任何人都无法违背的，飞鹊，他走过的路无论怎样，既然在别人的眼里是错的，那么他就必须付出代价。这就是江湖，总有一些人要为此而葬身，即便那不是真理。

    “杀了他吧！或者让他永远离开这里。”沈洛痕漠然的道。那枯黄的信函在他的掌心瞬息间灰飞烟灭，无影无踪，就像一个人将从这个江湖中蓦然的消失，眉头没有一丝的凄凉。

    “孩儿知道了！”沈默言颔首回复，然后转过身，大步的离去。蓦然间，他仿佛看见了妹妹那哀怨而乞怜的眼神，可是他已经没有办法回头。

    十月刀锋，九分秋意，飞鹊身在半空，刀已出鞘，寂寥的眼神携着凄楚的冷意，刀风划破长空，血映满山。依旧是那个满怀血色的凌厉男儿，可是今日的他脸庞平添许多苍老的倦意。齐眉短发，凌乱无措，剑眉星目，忧郁无边，厚实的双唇，有风霜扫打过的裂痕，血迹隐现。一件夹皮羊袄，破旧不堪，裹着的却是一具高大，健壮，有力的躯体。狼皮革蹬，失色已久，却更显得僵硬发亮。双掌如铁，老茧满布，指粗而有力，这不应该是一双握刀的手，可是那柄染血的利刃仿佛已经入神随形，及具心意。刀光暴起，寒意弥漫山尖，弧形砍下，很是诡异，这不是中原的刀法，如此邪恶无常，威力惊人。看来十年别离，飞鹊真的走过了很多的地方。

    瞬息之间，又有两人毙命在他的刀下，沈默言迫于无奈，只好领着众人向山下撤去。这次出庄，他本有意生擒飞鹊的，看来他是低估了对手，这是他犯下的错误，唯一的代价就是鲜血和头颅。飞鹊占尽先机，却并不赶尽杀绝，他手腕倒转，利锋归鞘，看着逃去的人，并不追赶。十年征途，数番杀绝，他的心已经僵硬如铁。看遍中原美色，踏尽西域荒山，他的人还有他的刀在鲜血的洗礼下变的更加无情和冰冷。刀如人意，而人呢？

    十年时间，终究是有一些无法忘怀的东西，这次归来，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了寻找还是放弃，沈默音，那个只会用眼睛说话的女子，在他的生命里到底雕刻了一个怎样的影子？为什么如此多年的辗转漂泊，到最后，还是回到这里？没有怨艾，只有不明了，也许并没有答案，但他还是渴望可以揭开一些，因为他渴望解脱。踏着凝固的血迹，飞鹊不禁仰天长啸，手中刀，壶中酒，这就是一个浪子的天空。作为一个江湖人，可以握紧的东西也许只有这么多了，其他的终究还是无法掌控的。

    “万里孤云，清游渐远，故人何处？寒窗梦里，犹记经行旧时路第一是难听夜雨，慢行回凄悄，相看烛影，拥衾谁语？恐翠袖，正天寒，犹倚梅花那树。”

    一曲尽诉，飞鹊人似飘零，扬手之间，酒壶向身后落去，他裹紧身上的夹袄，就将离去。蓦然间，刀未出鞘，心已冰冻，空寂的山脊上，一道素影，翩然而至，沈默音，她终究还是找来了。熟悉的味道，陌生的倩影，也许怀念多年的就是那个人了吧。

    飞鹊的手终于从刀柄上放了下来，笑容灿烂，向来人迎了上去。默音，我回来了！

    飞鹊！沈默音喜悦不尽，淤血攻心，从口腔迸射而出，在凄冷的天空下显得更加绚丽。她的人还没有扑到飞鹊的怀里，就摇摇欲坠，倒了下去。

    相逢有时候更多的是惘然，飞鹊的情感终于在多年的沉寂后再掀波澜，沈默音，本就是他心底难以解开的枷锁。当他怀拥佳人，手执银盏，心中更加的孤寂兼之不变的冷漠。他是一个刀客，在他离开那个女人之后，十年时间，无论错对，他在刀锋的冷艳下思念那个如水似冰的女子，她的清淡是他心底唯一的梦牵。比刀更有韵味的一种寄托，在他厌倦和疲惫之后，那样的渴望变的更加强烈和不可阻止。他回来了，为了这个女人，他违背了一些东西还有他的刀。

    窗外深寒，屋内灯火摇曳，昏暗迷蒙。飞鹊独坐桌前，杯酒、素食、刀、寒意、一种心情。刀在桌前，他想仔细的看看自己那握刀的双手，可是眼神却无法控制的移向了床铺上熟睡的那女子。叹息一声吧！飞鹊心情沉重的站了起来。移步床前，他伸手拥起珠帘，望佳人，心思何堪？

    默音！我终究是见着你了，可是我为什么只有心痛，没有喜悦？

    飞鹊不明了，可是他真的需要明了么？他也是不知道了。这么多年了，他知道自己的心中想拥有的不仅仅是自己那手中的刀，可是现在，他为什么又是那么的惘然呢？

    沈默音幽幽转醒，第一入眼的却是那思念千百遍的面孔，她想伸手去抚摸那已经陌生已久的面孔，双臂却是那么的无力，颓然放下，泪珠和着心碎打开她的心扉，蓦然的流满了脸颊。

    “默音！”飞鹊抓住她的手，那瘦弱而冰冷的手似刀柄一般的枯竭，他的心不由的酸楚起来。

    沈默音凄婉的笑着，她的手摸索着去取身边的竹笛，可是飞鹊阻止了她。

    “你好好休息。”他心疼的告诫：“大夫说你需要好好的休息。”

    “我的病你都知道了？”沈默音露出询问的眼神，有一点凄楚，但也有一些坦然的欣慰。

    “我会治好你的病的。”飞鹊只是说。

    终究还是见面了，却是这样的场景，飞鹊的刀，锋刃的鲜血，就似女子的粉黛，已经凝固了忧愁。默默的孤寂携着凄凉的冷意，眼角有着雕刻出的冰冷和寂寥，那十年的深邃思念却无法化解那永恒的成色，可是这一刻，他的手，想拥着的，只是那躺在病榻上的女人。她的手，冰冷的像摸在他的心坎，一点麻木的疼痛，仿若失去了知觉。见面了啊！为了这相思一眸，他付出了什么？叛离师门，离经叛道，邪恶弯弧，血染江湖。走过的路，因为他那手中的心意，若有若无的为他刻下了叛逆的阴影。飞鹊，他的心终究是不属于那手中的弯刀，虽然十年的生死牵绊，不离不弃！然，心底真正渴望和希冀的却是那一缕清幽的笛乐，至死不悔。

    “跟我走吧！”一句话，就是誓言，一个人，就是一辈子，跟随着。沈默音，只有眼泪，没有后悔。天涯海角，江湖漂泊，腥风血雨中，还有一个人，一柄刀，可以陪伴在他的身边。无法放弃的东西终究还有太多，而这一刻他的双手抱着的却是一个自己深爱的人，刀悬挂在他的腰畔，仿佛已经没有了踪影。心在颤抖，手暖余温，不再冰冷，这永远是他最惧怕的事情。可是来到了这里，他没有后悔，搂着她，生命已经不再属于自己，可惜她不知道，可是他知道，却没有回头。

    一处山坡，结庐而居，两人看秋日的萧瑟，听山间的晚风，饮山泉，品素食，风清人静，连挂在墙壁上的刀也寂寞了。刀已封存，锈痕斑斑，再没有入手的灵韵，那个本与他生死相伴的弯刀终究还是被他遗忘了，而取代之的就是那个病危的女子。

    江湖是可以忘记的，就是在你死去之后，而当你的刀不再握在手中的时候，那个日子就不远了。飞鹊就静静的凝视着墙壁上的弯刀，几次的，他想伸手取下，可是心怀怯意，还是失败了。刀真的离开了自己，事情不应该这样的，他仿佛能够想像到自己头颅抛落时的情景，那一刻终究还是会来到的。人无法逃避，只有面对，也许真的该为了自己再做一次抉择，可惜当他的手刚触摸到刀柄的时候，又蓦然的离开了，他的脸色凝重。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仿佛将他万箭穿心，他痛苦的蹙起了眉头，然后艰难的转过了身子。沈默音的人就静静的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仿佛他的每一点心思都可以洞穿。

    “你怎么出来了？”飞鹊心疼的问身边的人。

    沈默音无语，她怔怔的看着飞鹊，然后低垂着头，手指怯怯的抚摸着那生锈的刀柄。

    “我扶你回去休息。”飞鹊搂住她的肩膀，拥着她向里屋走去。

    沈默音没有反抗，只是回首望着那陌生的弯刀，神色凄然。

    “我要出去砍些柴火了。”飞鹊轻轻的关上房间的门，和她告别。

    飞鹊的背影在草庐外慢慢的消失，牵走的还有沈默音那急切的心，她依偎门槛，举目切望，却终究是空白。山间的风更冷了，吹着她娇弱的身体，冰冷的凉意，侵入她的内心，不停的咳嗽，还有血迹的溢出。嘴角的绛紫，脸色的苍白，眼神的哀怨，和神情的寂寥，她终究还是最爱这个男人的。但当她真的完全拥有他的时候，她却发觉自己仿佛失去了什么！不是那陌生的记忆，也不是那遥远的渴望和思念，更多的是不安的幸福和恐惧。为何？为何？多日的思量惦念，到底还是不明了。

    沈默音侧身转回屋子，飞鹊的离去让这个安静的地方更加冷清了，枕前的野花仿佛有流霜扫打过的痕迹，那是飞鹊的采摘，今时却已枯萎。就如沈默音，慢慢的耗尽生命的余力，在一点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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