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哈佛俱乐部一起吃午饭的时候,他那一篇说教的主题就是说我做事太急。为了给他那一套话作铺垫,他先提醒我吃饭不要急急匆匆,囫囵吞下。我也很有礼貌地提出我是个大人了,我的一举一动无需他再指正,甚至也无需他再评头品足。他表示,连世界性的领袖有时还需要听听建设性的批评呢。我领会他这句话有一层不太隐晦的言外之意,表示他在第一届罗斯福政府时代也在华盛顿于过一阵子。但是我不打算让他谈起罗斯福的旧事,也不打算让他谈起他在美国银行改革中担任了怎样一个角色。所以我就不吭声。
我前面说了,我们当时是在波士顿的哈佛俱乐部里吃午饭。(同意我父亲看法的话,应该承认我当时是吃得太快了点。)在那种场合,周围都是他那方面的人。他的同学、客户、崇拜者,等等。我想,如果世上真有所谓圈套的话,这就是一个圈套了。你如果认真细听,说不定还会听见有些人在喊喊喳喳说“奥利弗-巴雷特在那边”或者“那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运动员巴雷特”一类的话。
我们之间话不投机的谈话,又进行了一轮。不过这次谈话却根本是扯东拉西,不着一点边际,这是显而易见的。
“爸爸,你对詹尼弗怎么就只字不提呢?”
“有什么可说的呢?你早已端给了我们一个既成事实,不是吗?”
“可你的意见又怎么样呢,爸爸?”
“我觉得詹尼弗是挺不错的。而且像她这样出身的姑娘,能够一直读到拉德克利夫学院”
他是用这些假装同情的屁话来回避正题。
“不要回避问题嘛,爸爸!”
“问题根本不在这位小姐,”他说“问题在你。”
“哦?”我说。
“在你这种叛逆的行径,”他又接着说。“你造反啦,孩子。”
“爸爸,我真不明白,娶个聪明美丽的拉德克利夫学院女学生,怎么也够得上叫造反。要知道,她又不是个邪门歪道的喀皮士——”
“她也并不是十全十美的。”
啊,到了。到了那个要命的节骨眼儿上了。
“爸爸,你感到她最不称你心的到底是什么——是因为她信天主教呢,还是因为她穷?”
他略微向我凑近点儿,以近乎耳语一样的声音答道:
“你最喜欢她的到底又是什么?”
我可要站起来走了。我老实不客气告诉了他。
“给我留在这儿,谈话要像个男子汉的样,”他说。
“像个男子汉的样”是对什么而言呢?一个毛孩子?一个小姑娘?一只耗子?反正,我是留下来了。
王八蛋见我还坐在座位上,颇为满意。我是说,我看得出来,他一定认为他已经战胜过我多次,这一回又把我给打败了。
“我只要求你再等上一阵子,”奥利弗-巴雷特第三说。
“请说明白什么叫‘一阵子’。”
“在法学院念完研究生的课程。是真心相爱,就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本来就是一片真心,何必还要受什么专横的考验呢?”
我想我的含义是很清楚的。我要挺起腰杆来同他对抗。对抗他的专横。对抗他那种要控制、要支配我生活的压力。
“奥利弗!”他又部署了新的攻势。“你还是个小——”
“小什么?”我快要按捺不住了,他妈的!
“你还不满二十一岁。按法律还不是个成年人。”
“别借法律来挑毛拣刺了,去你的吧!”
邻桌有些顾客恐怕也听见了这句话。仿佛是对我大声嚷嚷的回敬,奥利弗第三故意以刺人的耳语冲着我说出了这样一句:
“要是你这就跟她结婚,那我就不认你。”给人听见就听见吧,也顾不得了。
“爸爸,你这脑袋瓜子能认得个屁!”
我跟他一刀两断,从此就开始了我自己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