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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联名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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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呢?”

    “唔,是一损俱损吧。”

    “这可非说笑。设若长安确实谋私,采矿时故意避开佐渡的矿脉,故意把队伍搞得热闹非凡,还把金银藏在女人的行李箱里,就算这样吧。”

    “还有一桩呢,石见守,联名状呢!”

    “就算还有那个。世人议论纷纷,却不知将军和大御所怎么想?”

    “”“长安终归还是被伊达诳了。这便是大鹫和伯劳的差别——被盯住的其实是大人啊。”

    伊达政宗打了个激灵,看看长安,继续默默喝酒。

    “大人便被叫作大鹫、独眼之龙,为世人所惧,怎会久居人下?长安乃是受了伊达的吩咐,才私吞金银,怂恿伊达女婿上总介,犯上作乱。大久保长安不过挥挥手就能赶走,大鹫可就不行了。故长安根本没妄想过凭借区区伯劳之身来胁迫大鹫。若有大事发生,大人却对长安一味隐瞒,在下安能束手就擒?”

    “”“只要长安有一口气在,就会与人斗下去。不让自己被大风吹落的唯一办法,便是把大鹫周遭发生的事尽数撂出来”

    政宗哈哈笑了。

    “抱歉,说了些让大人发笑之语。”

    “不过,你的话真是有趣,我无言以对啊。政宗身边有让将军震惊的秘密吗?”

    “发现了一些。”长安也想笑,然而两颊颇为僵硬“大人在上总介大人内室秘密宣扬洋教信仰,就足以让将军大人吃惊了。”

    政宗独眼精光闪闪,盯着长安。

    “大人似忘了索德罗和长安的关系。”大久保长安似决心正面迎战政宗。他眼睛泛红,嘴唇苍白“索德罗认为,长安比陆奥守大人更加贪心。也许他的意思,乃是长安实为陆奥守大人的忠实心腹。”

    “石见守,这些话到此为止。”

    “好不容易说到这般有趣。这可是长安的佳肴啊!”“唔。”

    “索德罗原以为,天下心机最深之人便是大御所大人,后来发现自己错了。还有一人,毫不逊于大御所,索德罗”

    “那厮最擅见风使舵。”

    “不管大人怎生说,索德罗说这话时,在下全身冰凉。是啊,世上还有智者”

    “”“在日本国,想赢得天下,只有一个方法,便是利用海上吹来的风。索德罗这样说,在下还浑然不明。索德罗曾经放出话,若把弗兰西斯派的传教士全都召集过来,瞬间就能颠覆幕府。着眼于此,陆奥守大人才让女儿信了教。当然,在您的领内扩大洋教的影响,当您为了夺取天下奋战时,便能防止百姓和侍从发生暴乱。听索德罗这般说,长安想起了信长公时的一向宗暴乱,心有戚戚啊。

    “索德罗的想法和那时本愿寺的光佐一样,他想用洋教这条强劲的绳索把整个日本国联结起来,雕琢大坂的秀赖和江户的松平上总介这两块宝石,然后在信奉洋教的大名领内煽动信徒起事。届时,支持他的信洋教的大名领内必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对他们来说,这场战事比起发动一向宗暴乱更神圣。还有一桩事,由于索德罗的恳求,班国国王将不断派来装备有大炮的军船,日本国将再起乱事,斯时谁为天下之主?是丰臣秀赖、德川忠辉;还是伊达政宗”

    说到这里,长安终于大笑起来“哈哈!这正是索德罗对长安所言的大鹫之梦。但这大鹫最近似已遇到了些麻烦。大鹫当然无真正的信奉,它的野心只想扩大领地。但出人意料的是,令爱的信仰甚是执著,大鹫恐无法应付了。”

    长安想,伊达政宗当然得说点什么。但政宗什么也没说,长安定睛一看,他似正在打盹。

    大久保长安见政宗心不在焉,便将杯子伸向椿夫人,要她斟酒。那女人也早就打起盹儿来了。听说政宗也难以应付这女人,故不得不经常从浅草施药院叫布鲁基利昂来,请他用洋教的法子。想到这里,长安一下子感到心中舒坦:人是多么奇妙,喜女人和权力,也喜美酒和黄金,还喜欢“神”!

    “椿夫人,大人好似累了。最近您的痼疾好些了吗?”

    二人语言完全不通。长安问完后,自己哈哈大笑起来。那女人听到了这话,优雅地侧了侧头,扑闪着水灵灵的双眼,很是可爱。

    假如刚才的话,政宗全然不知情,也就罢了。但索德罗说了,那确是政宗的打算,只要这样禀告上去,家康还好,将军秀忠定会紧张异常。二代将军对大坂的动静异常敏感,也甚关心世人对忠辉的评价。看上去不动声色的政宗,绝不会不打这种算盘,也许他正在暗骂索德罗多嘴长安懊悔得咬牙切齿,如坐针毡,想着对策。

    正在此时,假寐的政宗动动身子,睁开眼睛,道:“啊,真是失礼了!”

    “大人好像对长安之言都听不进去?”

    “是啊。不过无妨,我什么也未听到。”

    “那么,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无他。来,再喝一杯吧!”

    “哦?”“是啊。我现在还分不清梦境和现世。不过我对你实无甚好说。”

    “如此说来,大人是要放弃长安了?”

    “非也。你的计划比我想的大得多,欲望也更是强烈。你才是大鹫,我是雀儿。”

    “唉,大人演得真是出色。那就这样吧。”

    “好。你带了绿色的小盒子来,从那小盒子中冒出五彩烟雾,咻的一声消散在虚空之中。在烟雾消失的地方,呆呆坐着一个脏兮兮的独眼老者。石见守,我现在难道不就是梦醒之后的样子吗?我心里不好受。”政宗说罢,将杯中洒一饮而尽。

    长安有些得意,然而心底还有些意犹未尽。政宗心里藏着的那个野心的盒子,不知盖了多少层盖子,长安要再深入窥探,若不下定决心一试,则永远搞不清真相。只要政宗活着,那个野心的盒子就不会毁去,也不会埋葬。可以说,那是自政宗生下来,就和他如影随形的宿命。不过今夜的政宗显得过于胆小了。“咱们别说这些了。”他一直重复这话,显得暧昧,似欲放弃一搏。

    “陆奥守大人,您有些过了。”

    “怎的?”

    “您在装疯卖傻。凭您这个态度,长安就会断定,您已放弃一搏,可能立需仰他人鼻息。”

    “唉!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就随它去吧。”

    “如此说来,大人是打算三缄其口,就让在下一人在此大吐苦水?”

    “石见守,我不妨直说。”

    “在下洗耳恭听。”

    “实际上,我从小女口中听来一些消息。”

    “令爱口中?”

    “是。有个在你矿山上的女人到她那里,说了一些事。”

    “矿山上的女人?”

    “正是。据那个女人说,你欲拥戴上总大人为天下之主,故一直在为此储备军饷。其他的倒和你所言不差女人的衣箱里,其实藏有黄金。女人特意来告诉我们,定要小心行事,切切不要让上总大人产生怀疑。”

    长安松了口气“哦。”

    “一定要小心。谣言一旦引起别人的兴趣,就会让他们的野心不断膨胀,就像刚才你说的索德罗诸人。”

    长安大笑起来“哈哈哈!那就请大人一想吧,辟谣的方法很多。哈哈!原来大人乃是因为那谣言,才要疏远长安啊。大人就放心吧!哈哈!”

    政宗仍然一脸的不得要领,只是一味劝酒,然后就送长安去了。长安照政宗的忠告,把联名状放回小盒,承诺不会再让它招致误会。

    长安在回家路上和以往一样安心。从女人行李中滚落出黄金一事,他找出了好些开脱之辞:很多女人在矿山卖笑,攒了不少金银。她们故意在人多的地方,把行李翻落在地。这样,人们才会羡慕她们。

    “矿山里有女妖,她们都住在山里,生活富裕。若把这些话散布开来,那些贪心之人必心动。如此,进山采矿便会风行一时。”

    长安去后,政宗不由叹息起来。在他看来,长安实是个值得关注之人。性情倒和秀吉公相似。政宗觉得他十分有趣,同时亦对他充满警惕。

    长安终于未能窥探到政宗的本心。政宗故意说些让他难堪的话,原因非常简单,只是因为他不想在那份联名状上签字,但那联名状却与政宗不无关系。

    政宗利用长安,同时又对他充满警惕,原因只有一个:长安的妻妾中,有一人和本阿弥光悦有血亲关系。本阿弥光悦之父光二便是德川亲信。不论光悦本人是否有所察觉,他们父子二人虽然出入天下大名府邸,但只对家康一人显示出特别的尊敬。故政宗想对阿幸探个究竟。他逐渐发现,阿幸与众不同,个性刚烈,她暗恋表哥光悦,但她的父母让光悦娶了她姐姐。然而,最近阿幸的姐姐及其女儿双双亡故,阿幸心中顿时掀起巨浪。难以预料的人生和执念常让阿幸苦闷:若知道姐姐会早死,还不如自己嫁给光悦!女人的执念就和男人的野心一样,并不那么容易就能熄灭。随了长安,甚至令阿幸对自己也心生厌恶。

    长安性情直爽,一如既往饮酒作乐。一旦喝醉,就会吐露机密。他不用在战场上博命,只在酒席间度日,因为酒的缘故,他养成了喜好大言之病。阿幸对长安所为很是清楚,联名状之事,必也知之甚详。

    让政宗感到忧心的另一桩事,则是最近本阿弥家的事。光悦之母妙秀嫁给了光二,回身帮助娘家兄弟,以将两家紧密联系在一起。光悦之妻便是妙秀的侄女,光悦的妹妹便又嫁给了妙秀的侄子。

    但光二已不在人间,现在光悦妻女又相继亡故了,连接两个家庭的纽带逐渐变弱。性好结交的光悦不愿做本行,又得到了加贺前田利长支持,目前正在积极为幕府奔走

    若真如此,长安身边的阿幸自会更加急躁。若阿幸回去,众人必会同意将阿幸许与光悦,两家又会结成一体。

    想到此,政宗拍拍手,命侍女重新上酒。表面看来,他还是如岩石般面无表情,不过心里已松了一大口气:对长安、阿幸,都不能放松警惕,因一旦阿幸离开长安,回到京都,对光悦吐露秘密,势将掀起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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