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的姑娘们,多少和园子外有些消息来往,只怕也有人知道这邢夫人亡故之事,只是此事犯忌讳,这宝钗一向知名守礼,怎么就和自己提起这个话题呢?
再一转念,竟然想到一个念头莫非?原来,邢夫人亡故,凤姐本不放在心上,贾府遭此大变,死几个人已经是在所难免之事,只是她头一层,确实挂念着贾琏的生死,虽然自己已经做了弘昼的性奴,连身子都被弘昼反复奸过。
只是长夜枯坐时,又岂能一次不想起自己和前夫的缠绵恩爱?自己如今为人性奴,只是用身子取悦主人,当然偶尔也偷偷念过夫妻之情,只是再一层,便是自己的亲姑妈王夫人了邢夫人是发往辛者库亡故的,这以此类推,实在不能不挂念王夫人。
自己进贾府,说是邢夫人之儿媳,其实更多都是仰仗亲姑妈王夫人。王夫人比之邢氏,善良温和,天真烂漫,宽恩待人,对自己这个外甥女其实诸多照拂。便如同亲生母亲一般,王熙凤亲母早逝,自小就和姑妈要好。妙龄嫁入贾府,更是姑妈照顾,虽然邢氏为长房。
但是王夫人是元春之母,身份尊贵,贾府上下之权皆掌其手,倒是她平和宽柔,不掌家务,才逐年将管家之事,吩咐了自己。算起来自己的诸多争强好胜,也都是姑妈恩情栽培才有的,此时邢氏亡故,旁的也就罢了。
实在不能不挂念王夫人的生死,只是此时是心下隐秘,如今在园子里再怎得,也不能宣之于口。这宝钗今日来提起此事又是何意。凤姐心下转过九转。才略略明白宝钗这淡淡一句之内涵。也才略略明白宝钗那句“想来想去,园子里也只有凤姐姐你可以言道”之深意
两人两对美目,灯火之下顾盼流离仿佛各自有各自的言语,只是外面戏班正演着田螺山,鼓打笙歌,倒听不清两人又秘秘说了些什么又过了片刻,宝钗才从帷幔中出来,见平儿还在外面候着。
身边还有自己的贴身奴儿丫鬟莺儿和文杏,见那莺儿还兴致勃勃看着舞台上的戏子舞斗龙旗帜,便微微一笑,便对身边的莺儿道“天不早了,我也乏了,就回去了,你要爱看戏,这里再看会子也无妨,只别太晚了就是了。”
莺儿巴不得这么一声,笑着应是,叫道小主路上仔细。文杏便掌着黄纱宫灯带路,宝钗便顺着沁芳桥要回去。
过了石桥,沿着小径前行,绕过几杆两人抱的粗竿柳树,又转过沁芳源,过得一小段碎石路,林影瞳瞳,正要迈步上正道。
忽然听到柳树丛中有人声,宝钗机敏,忙对着文杏一比手势,叫她禁声。侧耳细听,却有人在柳树丛中细声呻吟。听那声音,竟是一个女子之声。
又有索索的衣服摩擦一声。宝钗一愣,旋即脸红,原来宝钗也侍奉过弘昼几次,能辨这呻吟声是女子家情热之声。又思难道这树丛中有园子里的女子久旷,在这里自我慰藉不成。
想想即便如此,自己听着也不是雅,刚要迈步走开。却听得一声微微声音,在宝钗耳中却是石破天惊一般。
原来竟然又男子之声宝钗惊惧不已,她自幼知书达理,两耳不闻污秽,即便是入园为奴,也终究是循着王法皇威,而且,只是侍奉弘昼一人,只是这园子中,所有的女子不论长幼身份,皆是弘昼之禁脔玩物。
此时弘昼已去了顾恩殿,这林中男子又是何人宝钗惊魂难定,心下一惊左右翻腾了数个念头,不知自己是当在听一阵,判定林中究竟何人,还是应当避祸速速离去,还是应当立刻叫嚷来人
这惊惧难定时分,却听林中终于有人说话能辨得话语了那女子道:“你且慢些走”那男子道:“三妹我害了你”那女子道:“别别这么着说是我是我自己情愿的”那男子道:“可是”
那女子道:“那谁说了会替我遮掩的,主子那么多女孩子,也未必想到我,即便是想到我,就说就说我进园子前就已经失身了就是了”
那男子道:“她肯替我们遮掩自然是好的,回头我去谢恩,自然也谢她只是哪里那么容易三妹这可苦了你”那女子道:“莫说这等话左右不过是个死字,若不是怕连累了人我只盼和你死在一处就是了”那男子道:“胡说”
又密密几句,细不可闻。一片悉悉索索,又听那女子道:“别别起身再压会也好”宝钗越听越惊,心下却已经计议定了。
此事凶险,自己还是不沾惹的妙,于是便速步走开,心下噗噗乱跳,过得柳树林,见身后随着的文杏也是一脸惊惧。沉吟半晌便只正色对着文杏道:“今日之事,你只管烂在肚子里”待回到蘅芜苑,宝钗呆坐了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