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声识人,正殿前不同阵营的诸公或惊诧或顿悟或激怒,纷纷抬头注目。
皇后徐徐步入,长裙曳地,面对如此剑拔弩张的紧迫局面,她泰然自若,面上无丝毫慌乱,清清淡淡地扫视四下,眸中森寒如冰,直视中宫主乃僭越,诸公忙瑟瑟缩缩地垂首噤声。
唐潆与皇后并肩而行,虽年幼稚嫩,步履亦是从容,她在皇后面前本是甘心做个真正的小孩,活泼灿烂的,眼下,她将稚气收敛,前世今生数十年的人生阅历足以使她处变不惊。
她走着,眼神清湛且坚毅,气度果敢,风仪华然。小小年纪竟临危不惧,中间派的朝臣见此,对幼主即位的忧虑便随之少了些,与此同时,是王泊远等人挺直腰杆,气势上竟可与颜党分庭抗礼。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后竟敢背叛他!颜逊心中何等恼怒,上前一步,质问道:“既如此,殿下为何秘不发丧?定是汝等矫诏!”
颜氏党羽纷纷出声支援,朝臣中有欲伸张正义者,皆被亲卫军以沉重的刀背按在原地不敢动弹,识时务者为俊杰,很快,便有数人倒戈,投入颜氏阵营。
人多欺人少,士气高下立分。
兵贵神速,颜逊生怕与对方喘息之机扭转战局,他挥手下令,身披甲胄手持钢刀的兵士逼向前来,胁迫皇后。
阳光下,甲胄鲜艳如血,刀刃刺眼夺目,皇后将这寸余间的生命之危视若无睹,横眉冷对,抬眸望向诸公中起了激烈争执的二人,朗声道:“林朗策,丁瑾——卿等为皇室臣,大行皇帝屡施厚恩,乃位列九卿,奈何作反?”
二人闻言,缩了缩脖子,叹了几声,闭口不言。他们也不想当墙头草软骨头的,可谁不想活?
贪生怕死的中间派顿了一顿,眸中隐有悔意,再如何,他们也是得皇帝器重才钟鸣鼎食,光耀门楣,怎能屈从于乱臣?
诶,不对,遗诏究竟是真是假,还没个定论呢,到底谁是乱臣!
颜逊轻嗤,上前道:“勿要诡辩!为何秘不发丧!”
王泊远、明彦之、乐茂白他一眼:臭不要脸,还不是因为你重兵在握,壮志未酬身先死也就罢了,让你得政,国家就永无宁日了!
颜逊目光如刃地盯着皇后,咄咄逼人道:“殿下何以沉默?心虚或是无可反驳?”他气得很了,皇后服毒仍敢瞒他,若非他疑心颇重,派兵截杀苏算,救兵来援,他之所谋定然前功尽弃!
皇后与他对峙,拢于广袖内的手心布满汗液,只这刹那间,她心中有无数个答案,只是她需寻一个足以拖延时间的作答,将这场口舌之战拖得越长越好。
楚王昨夜喝了两大坛酒,宿醉未醒,看人都是重影的,他见俩人高马大的颜逊欺负俩身形纤瘦的皇后,实在看不下去,摇摇晃晃得走出来,欲出言相助……
“父皇托梦于我,叮嘱我,遗诏翌日再发,便是此时。”唐潆忽道。
皇后垂眸看她,心道,怎么又是梦?昨夜给淤青的膝盖上药,你哼哼唧唧的就在我怀里睡着了,不曾梦呓的。又撒谎。
颜逊脸色刷地一白,小祖宗你怎么又做梦!他还没忘记自己随意出入中宫的特权是如何被剥夺的,怀恨在心。
颜党中有一御史出列,道:“梦境须臾即散,不可作真。”
唐潆:“景星庆云亦须臾即散,何以作真?”这说的,便是当年冲云子献祥瑞之事了。
那御史一顿,另一太仆寺少卿又道:“殿下浅薄,景星庆云乃祥瑞,岂能一概而论?”
唐潆又笑:“熊罴入梦,靖远郡王妃即产世子,卿家言梦不可作真,又如何说?”
……
皇后看着她小小的头顶,唇角一弯,横竖你是个孩子,说些赖皮话也合情合理,算是妙招了。
这么争执下去还有完没完了?颜逊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而楚王望着那小小的俩唐潆,啧一声,这舌战群“熊”胆大包天的劲头,与皇后如出一辙啊。
楚王捋了捋胡须,抬头望了望天,这一望,便见俩血淋淋的脑袋飞过来,他惊叫一声,忙往后躲——
人声由远及近,铿锵有力:“臣鸾仪卫指挥使薄玉护驾来迟!”
薄玉领兵入内,英姿飒爽,鸾仪卫统一配装,玄黑锦袍,腰束鸾带,牙牌挂穗。她大步上前,手持绣春刀,行军作战之人本有杀伐果决的凛凛气势,岂是娇养于燕京的亲卫军可匹敌,所到之处,如视蝼蚁,将兵士冷眼逼退,再不敢横行跋扈,恐吓朝臣。
苑墙外,马蹄踏破之声不绝于耳,鸾仪卫女兵纷纷下马,黑压压一片压阵而来。
当年鸾仪卫何故废弛?只因鸾仪卫掌京师禁宫,是皇室脸面,能选入鸾仪卫之人绝非歪瓜裂枣,官宦世家簪缨世族不乏女子跻身于内,褪下戎装,姿色姣好身段袅娜,朝臣唯恐皇帝色令智昏,乃屡次上谏请废。
美则美矣,颜党见状,如见煞神,俱都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见风使舵者顷刻间奉诏,向唐潆俯首称臣道:“大行皇帝晏驾,殿下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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